唱词:别样风采的歌词
A. 从《故乡是北京》说起
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,阎肃作词、姚明作曲的《故乡是北京》引起轰动。也就在这一期间,阎肃与姚明紧鼓密锣地推出了《前门情思大碗茶》、《唱脸谱》,又与冯世全合作了《北京的桥》……当时的青年人对这种“歌不歌、戏不戏、曲艺不曲艺”的音乐形式,先是讶异,再是激赏,后是流播——佳作叠出,腕们热唱,百姓跟腔,真可谓“京腔京韵自多情”!
新时期“京腔京韵”的流行,它的前奏则是由《重整山河待后生》引发的,这首电视连续剧《四世同堂》的主题歌,1985年由该剧导演林汝为作词,雷蕾、温中甲作曲。五、七言句式的唱词,京韵大鼓的音乐素材,著名表演艺术家骆玉笙的演唱——穿越时空的张力、苍凉劲拔的诉说、荡气回肠的行腔,让人至今难以忘怀。
这种让人耳目一新的、被笼统称为“戏歌”的歌曲,是用曲艺音乐(如京韵大鼓等)、戏曲音乐(如京剧音乐等)作素材来谱写的歌曲。歌词在创意之初,就瞄准了曲艺唱词和戏曲唱词的句式、语感、风格等诸多特点,吐字行腔、抑扬顿挫,是作了许多“推敲”的。如《唱脸谱》:
外国人把那京戏叫做Peking opera,没见过那五色的油彩楞往脸上画,“四击头”一亮相,哇呀……美极了,妙极了,简直ok顶呱呱!
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,红脸的关公战长沙。黄脸的典韦、白脸的曹操、黑脸的张飞叫喳喳!
紫色的天王托宝塔,绿色的妖魔斗夜叉。金色的猴王、银色的妖怪、灰色的精灵笑哈哈!
一幅幅鲜明的鸳鸯瓦,一群群生动的活菩萨。一笔笔勾描、一点点夸大,一张张脸谱美佳佳!
——极佳的角度:具有符号性的“脸谱”;十种“颜色”:洗炼概括了异彩纷呈的艺术形象;五个“一”:一气呵成了美轮美奂的咏叹。此词有段小插曲:第三段词开头原来是“紫色的天王神通大”,作为分节歌,套上音乐唱起来倒字,“神通大”变成了“甚痛打”了。经过词曲作者切磋推敲,才有了现在的“紫色的天王托宝塔”——它不仅圆了腔、正了调,而且形象更具体了、人物也更鲜明了。
时尚“戏歌”是有文化传承的,不妨再往前追溯:60年代初期和中期最有影响的独数弹词开篇式的《蝶恋花•答李淑一》(毛泽东词、赵开生编曲);广有影响的有《革命熔炉火最红》(朱田词、程化栋、张石露、陶嘉舟曲)、《千万个雷锋接班来》(章明词、杨庶正曲)、《新货郎》(秀田、郭颂作词编曲)、《新人新事出在新国家》(魏宝贵词、求伶、朴林曲)等。
如果再往前溯,当代(1949.10以来)最早的“戏歌”,出自唱着陕北《翻身道情》晋京的那批音乐工作者笔下:50年代初期的《王大妈要和平》(张鲁、许文词 张鲁曲)、《晋察冀一个小姑娘》(赵洵词、徐曙曲)、《平汉路小唱》(贺敬之词、张鲁曲)等等,那是刚解放时的流行歌,是笔者这一代上幼儿园、读初小听过的歌,老胶木唱片传留下来的歌,在《中国唱片歌曲选》(1955年•上海“新知识出版社”)保存的歌,算得上是“骨灰级”的“戏歌”了。
通观这些五、六十年代的“戏歌”,它们的音乐大多是用地方曲艺音乐作素材(也有用地方戏曲作素材的),而且大多是“有板有眼”的,是地方特色鲜明的“板腔体”音乐风格。它们的唱词顺应了曲艺、戏曲的说唱风格,既有口语方言入词、活泼风趣、通俗上口的特色,又有古朴典雅,改诗入唱的灵动;多用“赋”的手法,侃侃说来,娓娓道来,叙事性强,表演性强——这诸多特点的唱词,就是别样风采的新歌词。
B. 曲艺风和戏曲风的唱词
曲艺又叫说唱(北京过去一本著名的曲艺杂志就叫《说说唱唱》)。这种古老的民间艺术,萌芽于汉,活跃于唐,成熟于宋元,盛行于明清。南宋诗人陆游在宁宗元年(1195年)在《小舟游近村》中写道:“斜阳古柳赵家庄,负鼓盲翁正作场,身后是非谁管得,满村争说蔡中郎。”可见草根百姓对说唱艺术的喜爱。说唱艺人穿村过寨、冲州撞府,最后在城市里扎下根来,是在“百戏杂陈”(多为曲艺)的宋代,北宋之汴梁(开封),南宋之临安(杭州),都留下了生动的文字记载。
曲艺分为四大类:鼓曲类、评书评话类、快板快书类、相声类。这第一大类的“鼓曲类”又包含七个小类:大鼓类、渔鼓类、弹词类、琴书类、牌子曲类、杂曲类、走唱类。各种风体的唱词,均孕育滋生在各小类的摇篮里。
曲艺和戏曲是中国艺术的两枝奇葩。戏曲艺术虽然比说唱艺术成熟得晚一些,但它与说唱艺术是互为源流、互相依存、互相借鉴的。说到这二者的关系,人们首先会想到唐代的“参军戏”,它虽称为“戏”,却又有较多的曲艺元素,尤其是与相声还有许多相似之处。
曲艺和戏曲都是擅长叙事,但戏曲属于“现身中之说法”的人物扮演方式(“扮演故事”),曲艺属于“说法中之现身”的故事叙述方式(“说唱故事”),尽管戏曲和曲艺是两种不同门类的艺术,但这种“相反相成”的特点,形成了相互依存、借鉴的渊源关系。
比较典型的是东北的“二人转”——成形于清末的“二人转”,是在“东北大鼓”的基础上,吸收河北“莲花落”而成型的。它属于走唱类的说唱,这种类型的说唱有“单、双、群、戏”四大类:“单”是单出头,“双”是“二人转”,“群”是群唱、群舞、坐唱等,而“戏”则不属于曲艺,是在“二人转”基础上形成的拉场戏,属于戏曲,它反映了戏曲和曲艺之间的血缘关系。二人转后来“变身”了——1959年成了中国当代唯一的新剧种“吉剧”。
说到二人转,自然想起了96年春晚的音乐小品《过河》(崔凯词、李海鹰曲、潘长江、阎淑萍演唱):
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,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,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,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?// 哥哥你要把河过,先要对上妹妹的歌,不问花儿为谁开,不问蜂儿为谁落,问你可知我的心,为啥要过我的河?
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,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,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,妹妹何时收下我的心—颗?// 哥哥你要把河过,等到太阳西边落,春风吹着船儿摆,已经打开心头锁,妹妹愿作渡哥的船,让你飘过我的河。
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,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,哥哥心中燃起红红的火,妹妹快快让我渡过你呀的河。//小船悠悠水中过,划开河面层层的波,采一朵水莲花,妹妹送哥哥,悄悄话儿悄悄说,甜甜蜜蜜洒满河。
——它虽然时髦地标为“音乐小品”,当时很多观众却感觉:这不就是“二人转”吗?岁月逐渐遗忘了那些个道白,留下的是沙里淘金的中心唱段——它是用说唱风格写成的“表演唱”、“小演唱”、“小歌舞”。唱词浅显直白,比兴风趣,它的乡土风味、艺术心理、男女之情,都是乡土中国的生动写照。它与“妹娃子要过河,哪个来推我嘛?”的《龙船调》(周叙卿收集整理),均是“慧黠而知文墨”的乡村民谣,可谓是“过河”题材的“歌之双璧”。
说罢曲艺风的唱词,再说说戏曲风的唱词:
一是“剧”与“戏”有些不同。戏剧是个统称,可分为话剧、歌剧、舞剧、音乐剧、影视剧、戏曲等剧种。戏曲一般都是较为古老悠久的剧种,按照音乐曲调、语言、流行地域的不同,传统的戏曲可分为国剧与地方剧,如京剧与越剧、豫剧、粤剧等。地方剧又有大戏与小戏之说,一般省的大戏都习惯称为“剧”,而地县小戏则叫作“戏”,如徽剧—黄梅戏、湘剧—花鼓戏、赣剧—采茶戏等。仅就以上三对地方戏曲而言,近三十年来的感觉,“剧”不如“戏”生气勃勃,也不如“戏”红火兴旺,原因很多,有一点却是肯定的:“戏”的草根性强、受众多;“剧”的传统味重、受众少。
二是“剧”与“戏”的唱词有些不同。尤是广征博蓄、炉火纯青而历久弥新的京剧,它的音乐唱腔多为比较成熟的“板腔体”,故而要讲究“唱词格律”(二二三、三三四、三四三、三三三等)。而“戏”,尤是地方小戏,它的唱腔多为来自民歌小调的“曲牌体”,讲究七言为主的“唱词格律”,还喜欢用衬词来添彩润色。再就是语言,京剧的道白(韵白、京白、苏白)讲究古风古韵,与它的唱词共铸成古典型,有城市的、文人的典雅风韵;而地方小戏道白常用方言土语,也常用“合乐数板”,它的唱词多是民歌型,有乡村的、草根的俚俗情味。
90年代初,笔者应省电视台之约,写了《老表•老表》(刘安华曲)
喊一声 格老表哎呀哩格老表,就会想起赣南里格红呀哩格红辣椒。红火火的老表哥哟, 都见到了哇,热辣辣的老表嫂嘞, 也见到了!打打打子喂……溜打打子溜!一碗子泥鳅炒辣椒,苦也满好,甜也满好,乡里乡亲走到一起,哟嗬!火辣格又火烧呃!
喊一声 格老表哎呀哩格老表,就会想起赣南哩格红呀里格采茶调,甜咪咪的茶哥哥哟, 都碰到了哇,香喷喷的茶妹妹嘞, 也碰到了!打打打子喂……溜打打子溜!一肚子茶歌赛牛毛,喜也相好,愁也相好,乡音土语话得心里,哟喂!起蹿格又起跳呃!
乡音那个乡风变不了, 格老表, 格老表,乡土那个乡情忘呀忘不了,思乡梦乡那个花开了,山乡水乡 就归来了。哎呀,老表!老表……(哟嗬……喂!)
——这首戏歌用赣南采茶戏的曲牌《牡丹调》作素材,从江西人的“俗称”——“老表”着眼,通俗直白、活泼风趣,把热恋故乡的情景叙说得亲切热络、兴味盎然。
在当代背景的舞台上展示戏歌,力避的是“高台教化”,追求的是“活色生香”——若想把唱词写得油然生趣、活络灵通,可走“俚俗”的乡野小径,用“戏”(尤是小戏)的词句元素易得“土色土香”;若想把唱词写得仪态有致、气象万千,可走“典雅”的车马大道,运用“剧”(尤是京剧)的词句元素易得“古色古香”——总之,声色俱佳,气韵袭人,有“角色感”,戏歌则成功在握。
C. 唱词的几种类型
千百年来,曲艺、戏曲的唱词与民歌、古典诗词曲无不处在相互交融、相互汲取的进程之中,“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”是个常态。可以这样说:按照歌曲体式(体制、规格、模式)的规范所创作的各类风体的唱词,也就是别样风采的歌词。
成千上万种曲艺和戏曲,它们的唱词尽管有许多共性,但唱词风格类型却是千变万化的。不说音乐的融汇创新,也不说表演的重塑再造,从文学考量的面上,对唱词的叙述手法和语言风格来辨识、体认,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四种:
——从叙事的比例来分类:
1.【叙事体——叙事式的抒情】
大量篇幅用来说唱故事:交代背景、穿越流程、铺展情景、描摹心理、刻画细节,收篇用一两句唱词“点赞”人物作结。如1964年电影《英雄儿女》的插曲,“王芳”演唱的《英雄炊事员活捉美国佬》(刘炽词曲)。又如刘麟作词、王志信作曲的《木兰从军》、《牛郎织女》、《孟姜女》、《文成公主》、《昭君出塞》、《芦沟晓月》等系列说唱作品,是颇具民族新歌剧唱段风格的叙事歌。
唧唧复唧唧,木兰当户织,倚窗望明月,仰天长叹息。昨夜见军帖,边关军情急,军书十二卷,催我爹爹出征去。
爹爹年衰迈,难耐北风寒,木兰无长兄,谁人去征战,怎么办?怎么办?难坏了姑娘花木兰。忽见墙上龙泉剑,胸中豪情逐浪翻,乔装男儿跨战马,替父从军,替父从军走边关。
旦辞爹娘去,万里赴戎机,关山度若飞,寒光照铁衣。
挥剑挽强弓,踏踏马蹄疾,将军百战多,碧血染旌旗。
塞上风烟平,战地野花香,春风迎故人,木兰还故乡。
开我东阁门,坐我西阁床,当窗理云鬓,对镜贴花黄。
出门看伙伴,伙伴皆惊惶,同行十二载,不知木兰是女郎。
千秋赞歌唱英雄,木兰从军美名扬。
自汉始,长篇叙事诗大都走到汉魏南北朝的新民歌——“乐府歌辞”里去了。说唱以及戏曲在唐代的萌兴以及后来的发展都与“乐府歌辞”有关——郭茂倩编的《乐府诗集》里,《陌上桑》、《孔雀东南飞》、《木兰辞》、《胡笳十八拍》等长篇叙事民歌,只要稍作改动,都可用说唱的曲调来演唱,而叙述的故事,往往又成了戏曲的蓝本。京韵大鼓、弹词开篇等许多说唱形式都有据《木兰辞》改编的曲目,笔者曾比较过多种版本,惟刘麟编写的《木兰从军》是最出色的,这大概是博采众长、运思良苦、后来居上的缘由吧。
2.【叙咏体——抒情式的说事】
大凡重要的历史事件、历史人物、民间传说、神话童话、寓言故事、乡谣俗谚都有早期的文本记载,传统的说唱和戏曲的“捷径”大都是从中取材,移植改编。当代唱词的写作,因为有各种尽人皆知的经典文学艺术文本作“依傍”,也就省却了完整故事的叙述;它不以“叙事”为主,而是择取某个叙事的“符号性元素”作为支点,天机自露、水到渠成的歌题,让明眼人一看便知人物、故事的“由头”——抒情实为主旨,精巧的陈述,只是为“咏叹”铺设平台,故称“叙咏体”。
《精忠报国》 (陈涛词、张宏光曲)
狼烟起江山北望,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,心似黄河水茫茫,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。
恨欲狂长刀所向,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,何惜百死报家国,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。
马蹄南去人北望,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,我愿守土复开疆,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!
《断桥遗梦》 (韩静霆词、赵季平曲)
呼啦啦啦,西湖的桥从中折断,雨中定情的纸伞知向谁边?爱你、想你、找你、喊你,在钱塘江雾里,我的梦,断桥遗梦,在苍茫茫的天水间!
不不不不,我不相信真爱变老,上天入地只求峰回路转。怨你、恨你、怪你、骂你,只因相思太苦,我的梦,断桥遗梦,真情欢爱胜过百年!
桥断水不断,水断缘不断,缘断情不断,情断梦不断,地老天荒,我的爱心不变!
——从语言的风格来分类:
3.【古风体——戏曲型的歌吟】
为吻合、呼应古代、近代题材影视剧的风格,这类风体的歌词常用传统戏曲中古诗词文句写成,语言华美、清丽、典雅、精短,富于意趣和韵味;这类唱词隐约地透射出“四功五法”(“唱念做打”、“手眼身法步”)的戏曲情境,也就是戏曲表演独有的那种“程式化”的语感——它不仅有古诗风韵,更具古典戏曲神采,故称这类唱词是“戏曲型的歌吟”。
1981年乔羽为电影《杜十娘》所作五首插曲(黄准 吕其明曲),深得元明散曲的古典精神,笔墨简、篇幅小、意蕴深,特录二首——
《舟中琵琶》
一支琵琶一叶舟,琵琶在手歌在喉,往时只觉天地小,今日才见大江流。
锦绣衣裳金玉楼,最繁华时最忧愁,如今一旦全抛却,与君且作少年游。
长携手,天地久,到白头。问君家乡路几许?岸上灯火是瓜州。
《铃儿叮当》
铃儿叮当,铃儿叮当,原上八月好风光。风儿送着温柔,车儿载着欢畅,人儿诉着衷肠。叮当,叮当,野花儿染得马蹄香。
蝶儿成双,燕儿成双,车上人儿也成双。说不尽的温柔,叙不尽的欢畅,诉不尽的衷肠。叮当,叮当,鞭梢儿指处是故乡。
1998年问世的电视连续剧《康熙微服私访记》,主题歌词采用了戏曲唱词典型的三三四句式,杂以四言、七言、六言;华美大气、从容洒脱的叙咏,把帝王之尊与平民之思,都融汇在“天地人寰”的悠悠感叹之中——
《江山无限》 (邹静之词、赵季平曲)
五花马青锋剑江山无限,夜一程昼一程星月轮转。巡南走北,悠悠万事,世上善恶谁能断?巡南走北,悠悠万事,难逃天地人寰。
双辕车乌篷船山高路远;醒也罢梦也罢人生苦短。千古帝王,悠悠万事,功过自有百姓言;千古帝王,悠悠万事,难逃天地人寰。
2000年问世的电视连续剧《大宅门》,主题歌又是赵季平作曲。易茗的唱词写得洒脱自信、气韵飞扬——悠悠丝弦、锵锵锣鼓,胡晓晴的醇厚深沉与慷慨激越,唱出了百年大业的风云浩荡,唱出了铮铮傲骨的情义担当——
《大宅门》 (易茗词、赵季平曲).
由来一声笑,情开两扇门,乱世风云乱世魂。平生多磨砺,男儿自横行,站住了是个人!
有情义有担当,无依无傍我自强,这一身傲骨敲起来铮铮的响;有情义有担当,无依无傍我自强,集百草要让这世界都香。哎……集百草要让这世界都香!哎……集百草要让这世界都香!
无悔一腔血,有意济苍生,百年风雨大宅门。
4.【民歌体——说唱型的表演】
说唱艺术把戏曲的“现身中之说法”的“四功五法”,融汇在自己“说法中之现身”中——进戏出戏、插白数板、群单对应、男女唱和、戏说点赞等等,形成了它别具—格的说唱表演“范”。故而,在表演唱、小演唱、小歌舞的歌曲形式中,常常采用这类唱词的写法:
《中国功夫》 (宋小明词、伍嘉冀曲)
(独)卧似一张弓,站似一棵松,不动不摇坐如钟,走路一阵风。南拳和北腿,少林武当功,太极八卦连环掌,中华有神功。
(板)棍扫一大片,枪挑一条线,身轻好似云中燕,豪气冲云天。外练筋骨皮,内练一口气,刚柔并济不低头,我们心中有天地。
(板)清风剑在手,双刀就看走,行家功夫一出手,他就知道有没有。手是两扇门,脚下是一条根,四方水土养育了,我们中华武术魂。
(独)东方一条龙,儿女似英雄,天高地远八面风,中华有神功。
——作者神色自如地把谣谚俗语巧妙“组装”:有板有眼、比兴连连,有声有色、点赞翩翩;传统武术,俗成说法,简洁精准的语言了无刀痕斧迹;顺手拈来、脱口而出,“行家功夫”,水到渠成。
《麻辣烫》 (杨笑影词、姚明曲)
(伴)麻辣烫!麻辣烫哎,四川的麻辣烫喽!麻辣烫!麻辣烫哎,家乡的麻辣烫喽!
(独)香喷喷的火锅红又亮,热热腾腾倒海又翻江,大家围坐在火锅旁,美滋滋地吃一回麻辣烫噻那个麻辣烫喽!
(伴)麻辣烫……
(独)张开那个嘴巴你先要有胆量,吃进那个口里心头莫要慌;面红耳赤你咽下肚噻,说不清的滋味喽你最难忘喽哟喂!(白)幺妹儿,辣得安不安逸?(众)安-逸!(白)麻的巴不巴适?(众)巴-适!
(伴)麻辣烫……
(板)四川人的乡音(麻辣烫!)四川人的幽默(麻辣烫!)四川人的热情(麻辣烫!)四川人的脾气是(麻辣烫!)
(独)刚进那个四川你害怕麻辣烫,住了那个几天你习惯麻辣烫,日子一长迷上了麻辣烫,离开四川舍不得麻辣烫噻那个麻辣烫喽!
(伴)麻辣烫……
(独)迎接那个客人吃一锅麻辣烫,火辣辣的情怀暖呀暖心房;送客吃一锅麻辣烫噻,梦里那个常把喽那四川想喽哟喂!(白)你们说,辣得安不安逸?(众)安-逸!(白)麻得巴不巴适?(众)巴-适!
(伴)麻辣烫……
(板)红红火火的岁月(麻辣烫!)有滋有味的日子(麻辣烫!)心中燃烧的渴望(麻辣烫!)大步向前的劲头是(麻辣烫!)美味中把生活是尽情享受,火锅里把人生是细细品尝,又麻又辣香味是飘向远方,全世界都想尝一口麻辣烫!
(伴)麻辣烫……哟……麻辣烫!
——远在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播出之前,有过一阵《美食大汇唱》风潮,独树一帜的当属这首“轰轰烈烈”的《麻辣烫》:四川方言的运用、重言复唱的渲染、有滋有味的夸耀、绘声绘色的引诱,让你身临其境,不由得陷入了热腾腾、喜孜孜、食神喧哗的“麻辣烫”!“回旋曲式”A部主题的反复再现,频频点燃了“食场”的火爆,也频频刺激了“食客”油然而生的欲望!
跋
新时期以来,运用曲艺、戏曲唱词风体创作的歌词,佳作叠出:魏明伦的《十面埋伏》、梁国华的《得民心者得天下》、肖正民的《斑竹泪》、王健的《未了情》、《历史的天空》、陈涛的《霸王别姬》、《孔雀东南飞》、韩静霆的《垓下绝唱》、《梅花引》、易茗的《百年芳华》、《笑傲江湖》、《纵横天下》、《清风明月一壶酒》……
“扬翚振彩,倏来倏往,目不暇给”之际,脑海里浮现三个说唱歌手:
——1990年代初,“城市游吟歌手”李春波,他正弹着吉他(为什么不是三弦呢?),纯真而忧郁地说唱着“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……”说唱着“此致,敬礼,此致,那个敬礼!”从此,大陆就有了“城市民谣”的涌流……
——2001年夏,“新新民间艺人”雪村,一副很“亵玩”的样子(为什么不象韩静霆样呢?),说唱罢“那个人他不是东北人”,不搭调地喊上一句“翠花,上酸菜!”没料到,这独新独特的“音乐评书”一炮走红,《东北人都是活雷锋》引发了网络FLASH动画风潮……
——2014年,王铮亮首度参加央视马年春晚,自弹自唱《时间都去哪儿了》,充满感染力的演绎令人盈泪,成为春晚亮点,还引出了习总书记在索契接受俄罗斯电视台专访时的一番话题……
君若问:当下的唱词如何写?当下的说唱怎么唱?
网民答:一首歌讲述一个故事,一首歌反映一类社会现实,一首歌表达一番人生感悟;用多元化的音乐元素、用诙谐幽默的遣词造句,描述百姓生活的原生态之乐衷苦衷;摒弃了干巴巴、冷冰冰,于是,思想就有了生命力——令闻者过耳难忘,予人们津津乐道。
——于是,我又想起了陆游的“身后是非谁管得,满村争说蔡中郎”……